手可摘星宸不胜瑶光

“呲拉——”一道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,灰黑色的轿车戛然停下。司机从车窗中探出头,骂道,“傻逼啊你,走路长不长眼,红绿灯都不会看?”

人行通道方向,红灯通亮。卫星惊魂甫定,抱着塞得鼓鼓的书包忙往后退,也不敢看对方,弯腰一连声道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,真的很对不起……”

对方不依不饶,仍要骂。这时,车后座上的高个子男生说话了,“肖叔,开车。”他的声音微沉,带着一丝沙哑,很有磁性。卫星抬眼看时,车子已开出去,她只模糊望见后座上的暗沉侧影。

对面的红灯变成绿灯,卫星左右望了几番,见纵向行驶的车子在斑马线前相继停下,方才抱着书包快步走到马路对面。她闯了红灯,但真的不是故意。她虽然在书上学到过红灯停绿灯行,却一次也没见过真的红绿灯,见前面一位牵着小孩子的大娘若无其事地走到对面,她便也跟着走。长这么大,她是第一次来到城市里。

她不认得路,幸好兜里有张提前画好的地图。她比对着,走了三条街竟也找到了地点。保卫室里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,面相有些凶。她胆子怯,尽量远离着他,站在门的另一头向里张望。门卫见她衣着又破又旧,还抱着一个塞得鼓鼓的布缝的书包,以为是捡破烂的乃至乞讨的,喝道,“喂,这里是学校,没事到一边去。”

烈日当头,她又走了许久的路,早热出一身的汗。抬起那张混着灰尘和汗珠的脸,她小声道:“我,我是来报道的。”门卫没听清,“什么?”她只得又重复一遍,放下书包,忙从里面掏出入学通知书递给他。门卫仔细看了两番,又打量她半晌,方松口道,“你等着,我打电话给李老师问一问。”

门卫跟学校老师接通电话,来来回回说了事情经过,不知里面回了什么话。他立刻脸上堆起笑,“好好,麻烦李老师了。”他挂断电话,态度明显和气许多,“小姑娘,李老师一会儿就领你入校。今天天热,你坐到屋里等吧。”

卫星不敢挨近,忙摆手:“不,不用了。我在门外等就行。”她顿了顿,又加上一句,“谢谢你。”门卫不再多说,撇撇嘴,坐到了桌子后面。

卫星擦一把脸上的汗,抬眼打量。大门锃亮气派,两侧飞扬着五种颜色的旗帜,门内是红砖白瓦的漂亮建筑,甚至有一处为穹窿顶设计,掺着一丝西式风格。旁边竖刻着一行金色大字,“C市第六私立高中”。

不多时,一位美女老师踩着高跟鞋领她入校。美女老师自见她的第一眼起便一直保持着距离,也对她笑,只是笑得不太真切,“你就是今天转校来的卫星同学?”卫星点点头,叫了一声,“老师好。”

“你跟我来吧。”美女老师在前领路,年轻又有气质,化着精致而漂亮的妆容,更像美女主播,而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师。卫星一路低着头,对着灰扑扑的鞋尖,只觉自己像沾上美玉的一粒脏兮兮的尘埃。

美女老师放慢脚步,指向隔着一条宽阔道路的两排楼房,一一介绍,“右边是女生宿舍楼,左边是男生宿舍楼。”“一楼二楼是高一年级的。三楼四楼是高二年级的。最上面两层是高三年级的。卫星同学,你的宿舍在四楼。喏,就是最左边那间。”

宿舍走廊的地板很干净,几乎能映出人的影子。卫星缩了缩脚,很想脱下灰球鞋,在衣服上蹭干净再踩过去。

美女老师打开宿舍门,指向最靠近的门床铺,“这是你的床位。手里的东西先放过去,我领你到班级报道。”转眼瞧见她那张混着灰尘与汗水的脸,和一身老旧不知什么年代的衣服,又道,“去洗把脸,换上校服。”

宿舍里有独立卫浴。卫星低着头拧开手龙头,拧得幅度很小,够流出一股细水。她用手捧着水洗了脸。盥洗台上除摆着牙刷牙膏外,还有并挨的写着各种外文名称的化妆品。她抬眼望向正前方的镜子,里面有一个跟这里处处不融的又瘦又弱的土包子。卫星的鼻子有些酸。

“走吧,下面还等着一位转校生,也是高二一班的。我领你们一起报道。”

这新来的转校生跟卫星不同,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生,不土,却有些怪。炎炎夏日之下,他穿了一身深色,灰色衬衫搭黑色裤子。整个人很暗沉,像日光下的一道影子。手插在裤兜里,脊背挺得很直,目光望着远方显得格外深。面庞极为英俊,五官如同雕刻一般棱角分明。很帅,却帅得分外锐利,让人不易亲近。

卫星偷偷望了他一眼,再不敢看第二眼。等她们走近,他轻点头喊了一声“李老师”。她微怔,这声音……好像在哪里听过。

高二一班在三楼。班里的纪律实在不敢恭维。卫星简直不能相信这是高中学生。教室里喧闹一片,远远的便能听见。站在门口从窗户处望去,女生多在聊天,男生大都在打闹,还有人玩手机游戏,最后一排的四个男生甚至坐在课桌上打牌,拍着桌子一阵喊。

美女老师皱起眉头,姣好的面容上显出极度的不耐烦和一丝厌恶。她推开门,走上讲台,敲了敲桌子,“安静,请安静。今天有两位转校生加入我们高二一班,跟大家一起学习。”她打了个手势,示意他们进来,“两位同学,谁先来自我介绍?”高个子男生手插兜,站在门外不动。卫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。

她刚走到讲台上,还没有开口,下面学生已轰然笑出声。“哪里来的土包子?这种学生还能来上六中?”

C市第六私立高中,简称“六中”,是C市最昂贵的中学。一年的学费几乎抵其他中学五六年的,被大家私下称为贵族学校。能到六中读书的学生,家里大多非富即贵。

卫星一张脸烫起来,低着头,掌心汗湿一片。她很想找个地缝钻下去。门外的男生像是等得不耐,从兜里抽出手,走了过来,冷漠地扫视一圈,“我叫陆一宸,新来的转校生。”他的声音微沉,掺着一丝沙哑,颇有磁性。卫星记起来了,是红绿灯前轿车里的那个男生。

堂下有一瞬的安静,大家感觉到了压迫感。高二一班的同学如卫星一样,也觉得这位转校生很帅,但帅得太过锐利与冷硬,令人不易亲近。就像一把开锋的刀,眼见着赏心悦目,却极少有人敢伸手触碰。女生们唏嘘一阵停下聊天,最后一排打牌的四个男生也灰溜溜地坐回位子。

他的自我介绍就这么一句话,说完便向后退了一步,微垂下眼睛。压迫感消失。堂下的同学们松了一口气。

卫星重新抬起头,模仿着他的句式,鼓起勇气道,“我叫卫星……”刚沉寂的同学们又轰然大笑,“能上天吗?”热意直滚到脖颈,她低了头,额际的汗顺着面颊淌下来。

美女老师拿起白板擦重重敲上桌子,眉目间露出严厉,“安静!”笑声渐渐地小了。

全班同学都在看她,投来异样的目光。卫星很紧张,嗓子干得厉害,半晌方道,“是新来的转校生。我,我介绍完了。”

美女老师不待见班里的学生,也不待见这两位转校生,敷衍地指了指左边第三个空位和倒数第二排的空位,“卫星坐第三排,陆一宸暂到后面坐。”卫星如蒙大赦,忙下讲台。六中的讲台石阶比其他学校要高,她紧张之下没有注意到。一脚踩下,没落稳,向前跌过去。

她想,真的不该来这所学校。她一个乡下土包子哪里上得了这种贵族学校?她没有惊叫,只窘迫且难过得想哭。等着摔在冷硬的地板上。

一只手从后面及时伸过来,揽在了她腰间,很有力量,将她凌空抱住。卫星懵了。他把她放下来,想让她自己站好。卫星震惊且慌张,腿脚都软了,竟没能站住,身子一歪又要倒下去。他只得再扶她。下面起了一阵喧闹和窃窃的笑。

卫星打小体质就差,若受了惊吓,好半晌都不能缓过劲。他放了两次手,她两次都没能站稳。他眉头轻拧,一把将人抱起来,大踏步走过去,把她放在第三排的位子。自己则继续向后,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靠通道的空位上。

全班震惊了。震惊之后是沸腾。班里的男生们又是吹口哨又是拍桌子。讲台上,美女老师眉目间的不耐烦更甚,用板擦重重拍向讲桌,“安静,请安静!”

卫星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,趴在桌上缓着气。“喂,你没事吧?”新同桌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生,凑过来问,好奇多于关心。卫星缓出一口气,轻摇了摇头。

“喂,你怎么穿校服呀?”新同桌又好奇地问。卫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班里的同学除她以外,没有一个人穿校服。他们要么穿得非主流个性十足,要么穿得时尚漂亮。她一身麻袋似的校服,在这间教室显得突兀而老土。更窘迫了。

下一节课是语文,讲的是白居易的诗歌。同桌不爱听讲,拉着她下面小声讲话,“你叫卫星?能飞上天的卫星?”她脸又红了,点了点头。

同桌捂着嘴笑起来,笑容颇甜,不像有恶意,“我叫宁采薇。”抓了作业本写下名字,“安宁的宁,诗经里的那个采薇。”卫星很不习惯课堂上讲话,没出声,又点了点头。宁采薇咬着笔头,“听李老师说了,你住在我们寝室。以后我们还是室友。”卫星仍是点头,不说话。

宁采薇见她不开口,只得百无聊赖地转去听讲。卫星绷紧神经想让自己听进去,然而心里却早乱成一团麻。

美女老师姓李,是语文老师,也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,正讲解诗歌中的重点词句,“‘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’,这一句是重点,大家必须背下来。诗人当时正被贬谪,久居偏远抱负不得施展,心情抑郁,遇见被商人抛弃的琵琶女,得知对方有同样凄惨的遭遇,于是心生共鸣。”

“这句诗的意思是命运如此相似,纵使不曾相识,却也能像朋友一样彼此相知,惺惺相惜。”

卫星心里很乱,趁老师转身在白板上写字之时,余光下意识地瞥向后。她着实没想到他会帮她。他的神情那么冷,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。卫星想起刚才的一抱,只觉一张脸烧了起来。其实,他的怀抱并不冷。

第2章阶级差别日光很烈,像团火一样。李老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一楼的教务区中间,紧挨着楼梯口,正对着中午的日头。卫星耐心地等在门外,用手背擦着额头不断往外冒的汗。一半是曝晒的,一半是紧张的。

六中的学生三三两两下教学楼,撞见候在一旁的卫星,不觉带了各色各样的诧异,掩口笑着,议论着。“这土包子也是六中的学生?我一定上了假的六中。”“应该是谁家的乡下穷亲戚吧。校卫怎么放她进来了?”“哪儿呢,她身上穿着六中的校服,应该是这里的学生。”

“卧槽,你不提我都忘了六中还有校服。”“校服丑哭了好么?发下来就被我塞到了箱底。”“啧啧,能穿校服也是有品味。”“……”

议论声如此刻的阳光一样挡不住,卫星低下头,额上的汗愈发密了。下课时,李老师嘱咐她到办公室领练习册。她饭都没吃,第一时间赶过来。李老师在接电话,在班里一直皱着的眉头此刻已完全舒展开,眼里全是温柔与笑,连说话声也嗲了不少。大概是男友或者老公的电话吧。

卫星识趣地从飘着空调冷气的门口退到炎炎烈日下的门外。她不敢先吃饭,怕老师打完电话或者打电话中间回神找不到自己。她自小养成胆怯的性子,又初来六中,对环境全然陌生,更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生怕被人笑话了,厌烦了。虽然,自她来到这座城市一直被笑话着,厌烦着。眼底一阵酸涩,她当初为什么要来六中读书呢?

李老师的电话粥不知要煲多久。烈日曝晒,卫星眼前开始发晕。她是早产儿,妈妈生下她不久便撒手离世。她从小跟着舅舅舅妈长大,小时候身子没养好,体质大不如常人。从早晨到现在,她先是抱着书包走了许多条街,进校之后因被人议论心里正紧张与窘迫,如今再在日头下一晒,她扛不住了。

眼前晕得厉害,只觉天旋地转,她拖起身子要挪到树荫下歇一歇。然而尚未挪动脚步,两眼一黑,她仰面倒了过去。昏迷前的一瞬,模糊间似见一道人影冲过来。

再醒来便身在校医室。李老师挂着不达眼底的歉疚,“真是对不起,卫星同学,让你等得久了。”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,动了动干裂的唇,“我……”

“你中暑了,是一宸同学送你来的校医室。”李老师将一叠册子放在床头桌子上,“你们两人的练习册我带过来了,待会儿分一下。”掩了掩口鼻,似嗅不惯房间的消毒水味道,“我还有点要紧的事处理,不多呆了。下午的课我已替你请了假,你好好休息。”卫星本要说不用请假,但见她急着要走,只得道,“谢谢老师。”

李老师离开之后,她撑着身子要下床。她虽然身子不太好,却从不敢娇气,毕竟自小寄人篱下没有娇气的资格。门开了,一位高个子男生走过来,“反正下午请了假,多躺会儿吧。”卫星抬眼看清来人,只觉两颊又隐隐烫起来。除舅舅外,她还是第一次被异性抱。她怕自己失态,低着头道,“真的很谢谢你。”连上红绿灯前的那次,他已帮了她三次。

陆一宸提着装有小面包和冰凉绿豆汤的手提袋递给她,“医生说你是中暑加一直没吃饭低血糖了才会晕倒。学校超市小,没什么好东西,你凑合着吃吧。”卫星忙翻衣兜,“多少钱?我付给你。”陆一宸,“算了……”他拒绝的话没有说下去。因为卫星翻遍衣兜只找到两枚一块和一枚五角的硬币。她头更低了,窘得想哭,“我书包里带着钱,晚上一定还给你。”

陆一宸沉默良久,“家里很穷?”卫星缩了缩肩头,没有说话。“那爸妈还能送你来上六中?”微哑的磁性声音中挑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卫星几乎将头埋到胸口,“我没有爸爸,妈妈很早就去世了。”

她忍了许久的眼泪滚出来,“也不想上六中。何先生说要是我能来六中,他免学杂费还每月补助一千块的生活费,表哥要定亲,舅舅很需要钱。”一旦说出口,很多话就不用再憋着,顺着泪一同流了出来,“我没有想上六中,我之前的学校就很好,我也很喜欢那里的老师和同学……”

陆一宸没再说话,倚在门旁像一道影子。卫星突然抬起头,像是有了正视这些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的勇气。她已不再哭,睫毛挂着盈盈的泪,抓起桌上的纸笔,望着他道,“我会还给你的。你如果信不过,我写张欠条给你。”一边说,一边提笔快速写好。她滑下床,扶着床头桌子支撑身子,正视着他,将欠条递了过去。

陆一宸接了,看也没看,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,“没花几个钱,不用你还。”中暑症状尚未消失,卫星白着一张脸,大声道,“陆一宸,我会还给你的,我不欠你人情。”他本来正转身要走,听见这话便停下,向着她迈了一步,“校外一次,教室一次,楼下一次,这里一次,你已经欠了我四次人情,要怎样还?”

他个子很高,她体质弱一直长得瘦瘦小小。他这么一逼近,卫星只觉如同阴影罩顶,不由地退了一步。他又进了一步,“你要怎样还?”卫星已退到床畔,双颊本是病态的白,此刻涨得通红,宽大校服遮掩下的胸脯一起一伏。她强撑着与他对视,声音却下意识地低了,“总有办法的。我会全部还给你。”

“人情债,自然是肉偿了。”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。卫星循声望去,见是班里最后一排的三个男生。课间时,同桌宁采薇曾向她透露班里情况,说最后一排的男生可惹不得,特别是左边穿条纹衫的那个,叫赵慕,是班里的刺头,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样样都通。家里和学校没人能管住他。门外,站在中间的叼着烟的那个正是赵慕。

赵慕叼着烟松松垮垮地走上来,“好小子,这才转校第一天就会泡妹子了。不过你眼光恁不咋地,这种土掉渣的女生也能看得上?”卫星与陆一宸挨得很近,她仿佛觉察到陆一宸衣下包裹的肌肉在收紧。赵慕将旁边散落的装着小面包和一杯绿豆汤的手提袋捡起来,看了一眼,“一共也就十几块钱吧。虽说人很土,但这价钱挺公道……”

卫星只觉黑影一闪,陆一宸已挥拳揍了过去。他出拳很有章法,应是严格训练过。门旁的赵慕叫也未来得及叫,仰面“噗通”栽倒。老大被打,门外的男生自然不肯甘休,一窝蜂地冲上去。然后……跟赵慕一样被一拳撂倒,捂着脸痛得打滚。

卫星吓了一跳,她没想到陆一宸会突然跟人打架。他看起来虽然性子暗了些,但不像能打架斗殴的不良学生。外面的人被惊动,纷纷围过来。此时正值夏日,学生们常吃坏肚子或者晚上踢被子感冒,所以校医室的人大病的不多小病的倒不少,片刻间便围了一圈。

陆一宸手插兜,挡在门口。他个子高,肩很宽,挡在那里跟扇门一般,众人便看不到后面的卫星。正在大家嚷着叫老师时,一位学长模样的人分开人群走来,是一位身材很挺、清秀又英俊的男生,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戴方框眼镜,气质温文尔雅,同样帅气,帅得温润。

他一到,围观着的众人松了一口气,纷纷笑着打招呼,“何学长好。”来的人是何修远,六中第一董事家的公子。父亲是第一董事,何修远在学校中说话的分量几乎比老师还重。家中有钱,学校里有背景,长得英俊,学习成绩又好,还精通乐器书法等,总之上天若眷恋一个人,断不会有所吝啬。人群中,女生纷纷看向他,不少偷偷红了脸。

何修远将地上的人一一搀起来,又让人扶着去旁边的医疗室处理伤口,这才转向陆一宸,叹息般笑,“一宸,怎么刚转来就跟人打架?姑父会担心的。”陆一宸沉着脸。旁边一位挨得近的女生红着脸瞟一眼何修远,又红着脸望陆一宸,“何学长,这位是……”“我表弟,陆一宸。”陆一宸和何修远是表兄弟,何修远的父亲何钧原是一名军人,后退役经商,成为当地有名的富商,和两位朋友一同出资建了六中。

何董事闲暇时喜欢舞文弄墨,还常写文章在校报刊登,又加之是商人,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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