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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映川:广西人,曾做过记者及报纸副刊编辑。在《花城》《人民文学》《十月》《小说月报》等刊发表小说逾三百万字,有《魔术师》《淑女学堂》《我记仇》《狩猎季》等十余本长篇小说、中短篇小说集出版。获《人民文学》奖、百花文学奖、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,入选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等。
杨映川《有人睡着就好》(短篇小说),原载本刊年第5期,《小说选刊》年第7期转载。
有人睡着就好
文/杨映川
眼睛睁不开,手脚被缚,沉在水底,身上还压着大石,想稍稍挪动一下身子都办不到,就是活动一根手指头也办不到。胸腔已经进不来气。嘴没有被堵住,嘴是一个出口,严诺拼命发出求救信号,几个撕裂的音节在喉咙里咕噜,冲不出去,拼尽全身力气,越挣扎越绝望,周围没有声音,没有光亮,一动不能动,死定了。
每次都是在绝望过后,不停歇的挣扎中,他浑身湿淋淋地醒来。眼睛睁开,身上的所有束缚一瞬间分崩离析,一个单薄的身体躺在床上,像一条被巨浪打到沙滩上的鱼,那在不久前能把人置于死地的困缚仿佛变成最小的存在,迅速融到周围的黑暗中去了,不动声色,心有不甘。他有劫后余生的感觉,但没有感到庆幸,反复经历如此这般濒临死亡的体验,余悸成了噬心的虫儿,将心脏啃出网漏。
体力和精力在这样的夜晚燃烧如灰烬,他应该瘦了十斤不止。
严诺坐起来,手摸索床头柜上的烟盒,点燃一支烟,喷出来的烟雾在黑夜中显出淡淡的痕迹,像轻柔飘舞的灰白发丝。魔鬼出行会不会有痕迹?即便是无形,那无形之中应当有它的边界,比如说那施到他身上的重压没有把他压瘪,但可以把他压到窒息。他知道鬼压床这个说法。
他是一名中医。这毛病出来之初,他没有半点虚无之念,他给自己开中药调理。照他的医案,承受所谓鬼压床的人多是长期心肾阳虚,或者一段时间过度疲劳,精神压力大,阳气受损所致。虽然并不十分认同自己符合这些病因,但医理如此,他用了方剂金匮肾气丸,隔些日子又换了柴胡加龙骨牡蛎汤。一个月下来收效不佳,他便给自己扎针,选的是神门、灵道、印堂、太冲、合谷这些穴位,扎针好像管点用,偶尔能一觉睡到天亮。体重还在掉,手在头上摩挲,能沾上一手毛发。
既然起了,就不会再睡回去,烟吸完,严诺起身洗澡,洗完澡给自己煮了一碗面,面吃完又悠然地吸了一支烟,夜色中的光阴好像比白日里的经得消磨。时间尚早,如果现在出门能坐上第一班前往坛洛的客车,说不定能和海云一块爬山,念及此他收拾行李去了。只住一个晚上,他只带一身换洗衣服,主要是要给海云把中药带过去。每个星期他们都会视频,虽不能搭脉,但一番察颜观色之后,他会在原来的方子之上做一些增删,给海云把中药抓好带去。如果去不了,他会托快递送药。
海云去年查出胃癌,拒绝做任何常规的治疗,到一间寺庙住了半年回来,跟严诺说已经把命交给老天爷,他服从宇宙规则。宇宙规则是什么?宇宙规则就是平衡,海云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平衡,生老病死也是平衡。严诺学中医,阴阳五行调和,说的也是平衡。海云说的宇宙规则,他好像能听懂。他俩从小一块长大,小学和初中都是同学。海云一直是个小白脸帅哥的形象,学习不好,女生缘特别好,读个三流大学出来娶了个美女,共同经营快餐店,等严诺博士毕业正式上班,海云的快餐店已经开了五家连锁,鼎盛期更是一度开到将近二十家。查出癌症,海云逐渐把店面转了出去,照他的话说,开餐馆杀业太重,要收手了。严诺想这样也好,得了病身子自然是要好好静养的,他还羡慕海云想干就干,不想干就不干的洒脱。虽是医者,他却也不曾劝说自己的朋友接受治疗,在医院这场所生离死别见得太多,他认为很多举措不敢说毫无用处,但要将生命无望地托付于外力,那已不算活着。他自然想过若有一日轮到自己头上该如何,他会尽可能地封锁消息,不让任何人知晓,然后离开,走出去,没有目的地,或是故地重游,或是到陌生之地,无论繁华或荒野,他会走到再也迈不开步为止。最后的时刻最好是能走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,坐在一棵树下慢慢呼出最后一口气,落叶覆盖他,雨水浇灌他,大地拥抱他,他以最自然的形态回归了。
后来,海云改变了主意。那天是严诺的生日,三十七岁了。原本他是忘了,早上十点左右银行给他发了条短信,祝他生日快乐,他记起来了,一天忙着门诊,后来又忘了。医院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吃晚饭,刚下单海云电话来了。“干吗呢?”“吃晚饭。”“什么饭?”“烧鸭饭。”“加没加鸭腿?”“没加。”“加一只,我请客。”说话间,海云用